困在算法里的不只有外卖骑手,你我同是。惊心动魄的一次事故,爱恨交加的一场大雨,教人逆行的一段导航……看到骑手的工资条被一点点蚕食殆尽,快递小哥或许最有共鸣。
面对这种缺乏分级的处理方式,刚入行的快递员很容易“得罪”系统,被克扣行政分,进而淘汰出局。顺丰小哥齐宗(化名)入职第一年,行政分就被扣到只剩一分,险些出局。
快递行业杀红了眼,快递小哥的派费再次普遍下调。
“还不如去送外卖”,快递小哥跳槽去送外卖并不是新鲜事,毕竟骑手每单的提成远高于前者送一件包裹的派费。只是当每天几百个快件的工作量换算成几十个外卖订单后,许多快递小哥又会感到不习惯,觉得还是送快递收入更稳定。
凌晨5点不到开始上班,1元/单左右的派费,赚的完全是辛苦钱,由于双11高峰,快递员的日处理量几乎翻了一番,为了保证货物及时送达,快递公司的扣罚也相当严重,迟到10分钟就要罚款50元,超过10分钟甚至罚款100元。
驿站回应:“附近两个小区的快递员很快都不做了,快递柜也撤走了,以后快递都统一放在驿站。”
01
“莫须有”
在快递小哥的日常里,每一分每一秒都紧张得像在倒计时。
“大客户发快递从南方到北方可能才2元钱,如果还要求快递员送上楼,那投入和产出就有点不平衡。” 一位业内人士说道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,日均500-600单的送件量把胃都饿出了毛病;连着几天回不了家,晚上送完货在车里睡上几小时,睡醒了又去上班。去年双11,《IT时报》记者全程跟踪了快递小哥的一天。
小尤(化名)始终记得一次致电某快递公司客服的经历,她想问问自己的包裹距离送达还有多久,不料却给快递小哥造成了间接伤害。“你为什么要打电话投诉我?”隔着听筒,快递小哥委屈的声音记忆犹新。即使是一次单纯的业务咨询,系统也会粗暴地给快递小哥扣上“用户投诉”的帽子。
“以前我送快递的时候,罚得最厉害的快递员一个月被扣了5000元,接近他一半的收入。”曾从事快递员一职的张升(化名)想起这些便不胜唏嘘。
所以到了双11这种高峰期,从业多年的80后快递员张明现会叫妻子一块儿来帮忙。夫妻俩各自骑着电动车奔波在送件路上。电商狂欢节单量大涨的背后,他们既憧憬着超额完成任务后每单增加1元派费的奖励,也要提防客户端猝不及防的差评。
虽然已经评上了“五星快递员”,但张明现深感其中不易:“这个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的,你不送到家放在快递柜,人家就会给你差评。有时送件慢了,人家就打个三星甚至更低。”
02
“双赢”
从南方到北方,横跨半个中国的一件包裹,用户的运费却可能低至2元钱。看似不起眼的数字,快递公司、物流平台、快递员乃至快递驿站都要从中分一杯羹。
方源(化名)在一座三线城市经营菜鸟驿站,至今已有一年多,每日的收件量大约在500-600单。每收一件,驿站可从快递员手中分得0.3元的派费,快递员原本的派费则在0.8元/单左右。
虽然蛋糕很小,但在方源眼里,这种分食模式是一种双赢的举措。“一天五六百单,快递员要是送不完就会有投诉、罚款。有了驿站,他们只要掏一点钱,把包裹往这儿一放就能走了。大部分用户会来自取,个别不愿意自取的交给快递员处理。”
收入过万的背后,是多少个0.25元,是多少个“裸奔”在繁华里的夜
用户投诉:“自从小区附近开了菜鸟驿站,自己的快递就再也没有被送上门过。”
即使是免费代收,驿站距离用户家往往也有数分钟的路程,涉及大件包裹和高层住户时取件更加不便。不经过用户同意直接将快递放在代收点、快递柜合理吗?我国《快递暂行条例》中明确指出,经营快递业务的企业应当将快件投递到约定的收件地址、收件人或者收件人指定的代收人,并告知收件人或者代收人当面验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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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像这样联系快递员代收,部分菜鸟驿站采取了更加霸气的收件策略,直接和快递公司打通关节,由驿站前往快递网点拉货,取代了区域内的快递员。上海某小区的菜鸟驿站站长吴非(化名)借此可收取每单1元的费用,快递公司也省却了一定的人员支出。
《IT时报》记者从菜鸟客服处得知,驿站的入库及时率需大于等于90%,即最近30天内签收时间小于2小时的淘系入库订单占比。另外,菜鸟驿站还有投诉率、好评率、新用户沟通履约率、线上取件率等指标的考核,要是连续3个月任一指标不达标,那驿站就有可能被清退。
03
“连坐”
一边是难以平息的投诉,一边是“吃力不讨好”的快递员,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。“四通一达实行承包制,快递员没有五险一金,只能靠多送件来赚钱,不抓紧时间投放到驿站或快递柜是送不过来的。”面对快递行业连年的价格战,张升担心若快递员完不成指标,快递公司还会继续降低派费,一再挤压快递员的生存空间。
然而事实是,不少快递员甘愿冒着投诉的风险也要将包裹放在驿站或快递柜。
“不这么做,考核指标就完不成。如果包裹送到驿站后,店员不抓紧时间办理入库,那不仅驿站会被罚款,快递公司的签收率也要受影响。”吴非刚收到投诉时也试过先电话联系用户,确认家中无人后再代其收件,可惜没能坚持下来,“平时店员最晚要在上午11点前完成入库,但是打完一圈电话,下午1点才能入库完毕。”
对于那些要求送货上门的特需用户,驿站需要在当天完成下午3点前入库包裹的派送,3点后入库的包裹则可在次日24点前完成派送,否则超时履约将有1元/单的扣罚。
然而,在没有入行门槛、不签劳动合同等行业现状面前,完善制度的难度似乎不是一点点。据媒体报道,杜红彦所在的快递公司一级网点中大多数人都没有购买过社保。像齐宗这样在上海等一线城市工作的快递员,虽然每月工资条中都会被扣减社保,但快递公司往往为了降低成本而把快递员社保缴在其他城市。
可是,困住快递小哥的“系统”似乎也不比外卖骑手来得更友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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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快递员突发急病或意外受伤,那异地就医显然不切实际。
根据各家快递企业的半年度报告,2020年上半年韵达单票收入2.36元,同比下降28.5%;圆通单票收入2.36元,同比下降26.02%;申通单票收入2.58元,同比下降19.2%。
自今年3月起,携资入场的极兔速递也没有跳出价格战的俗套,《IT时报》记者此前从拼多多商家处得知,发同样的货,韵达报价1.2元,中通报价1.25元,极兔报价仅为0.8元。
浙商证券在今年5月的一份报告中指出,近3年快递市场增速趋缓,快递票单价逼近成本价。快递市场仍为电商件为主,电商快递仍为包邮为主,包邮之下电商快递选择权在商家。从利润驱动角度看,商家选择快递首要考虑因仍为票单价。
据媒体报道,有快递员反映今年7月到手的派费已降至0.4元/件,扣除短信费、电话费后,一单只能赚0.25元。在快递的层层收费机制中,运输费、面单费与中转费基本固定,最终被压缩的是快递员。
可惜对消费者来说,最关心的并不是快递员如何成为价格战的牺牲品,而是为什么自己花同样的钱获得的却是比以前差得多的取件体验。国家邮政局最新的数据显示,2020年7月快递行业服务质量指数比6月下降超过31.5%。无论用户将投诉的矛头指向快递小哥还是末端驿站,都将导致“双赢”计划破产,取而代之的是“连坐”的无奈。
如果是“莫须有”的罚款和投诉呢?
听起来很美好的双赢模式,真正进入“最后100米”时却遭到了诟病。据媒体报道,菜鸟驿站对快递进行“强制签收”、用户要求快递员送货上门遭拒等问题并非个案。有的驿站因此遭到业主频繁投诉,甚至被小区扫地出门。
04
不久前,交警部门公布的数据引爆一系列关于“外卖骑手成高危职业”的讨论。同样疲于奔命的快递小哥亦是高危人群,不知明天和意外,哪个先来。
“裸奔”
2017年双12那天,34岁的杜红彦装卸了1600多件快递。
没想到才打完一场硬仗,一纸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诊断书就来到了他眼前。暴露在巨额医疗费之下的,是他没有医保的心酸现实。即使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,每月挣得到近万元的高薪,一旦疾病降临,再强健的快递小哥也会被打回“裸奔”的原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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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类似“一线城市快递员待遇超三四线公务员”的话题在社交平台上冒泡时,有多少人混淆了待遇和收入的定义?快递小哥的高收入并不能换来节假日、朝九晚五、五险一金等公务员所能享受的福利待遇。
“不论是炎热的夏天,还是酷寒的冬天,我们快递员都必须穿梭于大街小巷送快递。由于疲劳、天气等引发的交通事故时常发生。希望快递公司建立起完善的制度,让我们在失业、养老、医疗、工伤等保险方面得到有力的法律法规支撑。”今年5月,福州快递员林子风如是呼吁道。
快递小哥的双11极速挑战 图源/IT时报
待两者殊途同归,又要何时才能脱离“裸奔”,谁该为他们穿上“防护服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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